因为是师生的缘故,俸正杰的作品从头到尾我都读过,成熟的、不成熟的乃至幼稚的。但和一般的青年画家有别。他的创作一开始就有一种非常肯定的东西,有时达到偏执的程度。过去他画流行歌星、画英雄人物,画身边的普通人,不是去表现周遭的生活状态,而是以一种施虐的心理,剥开笔下人物的表皮,暴露出各种走向的肌肉。在铺天盖地的流行文化中,在装腔作势的政治氛围里,在温暖地浸泡人却又让人窒息的日常生活之内,俸正杰感到不安,感到躁动,他想说点什么,做点什么,或者寻找点什么,然而理想早已远去,历史变得虚无,于是在画中便只剩下对现实的报复——只是在偶尔想起大自然时,他的笔才变得温柔些,但其中形销骨力的飞禽标本仍然是那么尖利。面对俸正杰和他们这一代人的作品,开始我疑虑:他们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历史灾难和生活痛苦,从懂事起, 便已生活在“幸福”之中,为什么作品并不平和?和六十年代出生的所谓“新生代”相比,他们并不以调侃的语言对待历史,以玩世的态度对待生活,似乎也不想以一种机会主义心理去为艺术谋划前途。艺术之于他们,重新成为一种个人信仰,一种人生的依托。于是我们在一阵嘻皮赖脸之后,重新感受到久违的意识态势:严肃与思考。这种新生代之后的创作倾向,或称为“后生代”现象,我以为非常值得关注。从这一角度出发,我们来看俸正杰近期的作品,会感受到很多有意思的东西。
他把近期成为皮肤系列,画看一大批红艳的人体,用意大约有三:其一,改变过去作品过分理性化的倾向,变分析为感受,而肤觉的表现恰恰是最为感性的东西;其二,从剥开皮肤到呈现皮肤,艺术家不再以强加于人的方式让人接受某种思想,而是把色欲为中心的娱乐文化肉身化,其呈现也好,其揭示也好,都更为有冲击力,班驳的溃伤令人产生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效果,由视觉通感达于肤觉,从而使人惊觉而引动思索。
俸正杰的作品始终有很强的观念性,他的画面不是显示场景的描绘,而是经过简化和平面化处理的意象,并不时加入些组合性的小画面,以造成反差增加感觉的难度。直面他的作品人们自然会想到爱滋病之类人类享乐文化带来的结果,其实又何尝不能体会到精神对现实的反应,正是艺术家精神上的“过敏反应”在提醒人们:不能在习以为常的生活中沉没。美丽肌肤的溃烂是触目惊心的,而俸正杰的把握正是要描画出美丽的触目惊心,所以他并不去渲染疮疤的丑陋,这种对感官的控制,现看俸正杰的创作思路:既不赞美美人也不亵渎人,而是用突出一点的方式提示人。这种抓住一点,不尽其余的自择性,这种和现实生活保持距离的反省心理,使后生代的创作既不同于八五时老哥萨克,又不同于八九后新生代。但坦率说,他们和八五时代有更多的相同之处。
当然,俸正杰只是后生代中的一个。他的创作也无疑是一个信号,但许多这样的信号灯升起时,批评是否也应该有某种敏感呢?
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九日
于成都艺术沙龙窃闲居
注:此文发表于《皮肤的叙述》1996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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